第8章 后晋 高祖石敬瑭[1/2页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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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这辈子最悔恨的事,不是向契丹人弯下膝盖,也不是把燕云十六州拱手让人。真要追根溯源,或许得从我爹咽气那晚说起。那是天佑九年(912年)的深秋,太原城外的营帐被北风吹得呼啦啦响,我跪在铺着狼皮的榻子边上,看着阿爹的手一点点从被褥上滑下来。那年我整二十,刚在河东节度使李存勖的帐下当了个小校尉,铠甲还没捂热乎。
"敬瑭啊..."阿爹喉咙里像是卡着口痰,说话都带着呼噜声,"咱们沙陀人要想在中原站稳脚跟,得把脊梁骨弯下去..."他说到这儿突然咳嗽起来,手背上青筋暴起。我赶紧伸手去扶,却被他一把攥住腕子,"记住了,弯下去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直起来!"
帐外的火把光影在阿爹脸上跳,我瞧见这个跟着晋王李克用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将,眼角居然挂着滴浊泪。当晚子时不到,营里就响起了报丧的号角。我抱着阿爹的骨灰坛子往太原城走时,城楼上正在换防,火把连成的长龙蜿蜒到天边。守城的汉人士卒斜着眼打量我腰间的骨灰坛,嘴里不干不净地嘀咕:"胡崽子..."
这话我从小听到大。我石家虽是沙陀贵族,但在汉人地界上终究是外人。记得十二岁那年跟着阿爹去洛阳述职,街上孩童追着我们马车扔石子,嚷嚷着"羯奴滚回塞外"。阿爹按着我拔刀的手,脸上堆着笑跟路人作揖。那会儿我就知道,在这片土地上,弯着腰的胡人才活得下去。
守孝刚满百日,李存勖的亲兵就找上门来。那日我正在后院练骑射,隔着院墙听见马蹄声碎,十几个玄甲骑兵呼啦啦涌进院子。领头的参军马鞭往我脚下一指:"石校尉,梁贼朱友贞亲率十万大军北犯,晋王点你为先锋!"
我摸着新打的镔铁刀,刀柄上还缠着守孝的白麻布。临出门前,阿娘把祖传的犀角弓塞给我,弓背上刻着沙陀人的狼头图腾。她没哭,就说了句:"跟着晋王好好杀敌。"后来在黄河边上的白杨林里,这柄弓射穿了七个梁军斥候的喉咙。
天佑十一年(914年)的柏乡之战,是我头回见识什么叫尸山血海。梁军铁鹞子的重甲骑兵冲阵时,连地皮都在颤。我带着三百轻骑从侧翼切入,专砍马腿。有个梁军都尉挥着狼牙棒砸过来,我俯身躲过,反手一刀捅进他腋下甲胄缝隙。温热的血喷在脸上时,我竟尝出丝甜味。那场仗从日出打到月升,尸首把河水都染成了胭脂色。收兵时李存勖亲自给我斟酒,酒碗边上还沾着血渍:"石家小子,好样的!"
跟着李存勖的第七个年头,我升了马步军都指挥使。同光元年(923年),李存勖在魏州称帝,改国号唐。庆功宴上,我跪在丹墀下接任太原尹的敕令,抬头看见龙椅上的新皇眼底泛着青,这才惊觉当年英武的晋王已成了沉迷声色的唐庄宗。酒过三巡,庄宗醉醺醺地指着我说:"敬瑭啊,朕要把永宁公主许给你!"
满殿文武霎时静了。永宁公主是庄宗嫡亲的妹子,年过二十还未出嫁。我攥着酒樽的手直冒冷汗,突然听见殿角传来声嗤笑。循声望去,是个身形魁梧的年轻将领,眉间有道寸长的疤——那是庄宗养子李嗣源麾下的猛将安重诲。他朝我举了举杯,唇边笑意冷得像三九天的冰碴子。
婚事到底没成。半月后契丹入寇云州,我被紧急调往北疆。离京那日细雨绵绵,城门口的老卒边查验文书边嘀咕:"石将军好造化,这要是尚了公主..."话没说完就被同僚踹了脚。我摸着马鞍上挂着的犀角弓,突然想起阿爹临终的话。弯下腰的沙陀人,终究配不上李唐的公主。
同光四年(926年),洛阳兵变的消息传到太原时,我正在校场操练新兵。信使滚下马背时袍子都被血浸透了,嘶着嗓子喊:"李嗣源反了!皇上...皇上在兴教门被流矢..."我一把揪住他领口:"皇上怎么了?驾崩了!"
当晚我在府衙枯坐到天明。案头摆着李嗣源的亲笔信,信上盖着河东节度使的大印。这个曾与我并肩血战的老将,如今要我开关献城。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,我盯着信尾那句"共扶社稷",突然笑出声来。原来这世道,弯着腰的何止沙陀人。
天成元年(926年)四月,我亲自打开太原城门。李嗣源的玄甲军踏着晨雾入城时,我单膝跪在官道正中。铁甲铿锵声由远及近,突然在跟前停了。抬头正对上李嗣源鹰隼般的眼睛,他马鞭虚抬:"敬瑭,可愿做某家女婿?"
后来安重诲告诉我,那日我愣在原地的模样活像只呆头鹅。其实我是被这话里的杀机惊着了——李嗣源的亲闺女李三娘,刚过及笄之年。老将军这是要把我和他绑死在一条船上。半月后,我在太原府衙迎亲,喜帐就扎在当年阿爹咽气的营房旧址上。三娘掀盖头时,我瞧见她腰间别着柄镶红宝石的匕首。
跟着李嗣源的第十年,我成了他麾下最锋利的刀。长兴元年(930年)征讨义武节度使王都,我率轻骑昼夜奔袭三百里,趁夜翻越紫荆关。王都的守军还在啃羊腿,城门就被炸开了。那厮被俘时破口大骂:"石敬瑭!你这沙陀狗..."我解下马鞍旁的酒囊浇在他头上:"败军之将,吠得倒响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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