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9章 北汉少主刘继恩[1/2页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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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那碗羊肉汤没端进来,我大概还能活到天亮。
现在想来,这辈子最舒坦的日子,竟是趴在娘亲膝盖上听雨声那几年。那时候太原城还不叫太原府,街上卖胡饼的吆喝能传三条街,我总爱趴在二楼木窗棂上看骑骆驼的粟特商人卸货。他们腰间挂的弯刀在太阳底下反光,晃得我眼睛疼。
我是被娘亲打屁股拽下来的。她总说我像只猴,半点不像薛家的种。这话不假,我亲爹薛钊死那年我三岁,连他长什么样都记不清。只记得有天早上奶娘把我抱到前厅,满屋子人跟木桩子似的杵着,娘亲跪在地上抱着个男人哭。那男人脖子上有道红印子,像被人用朱砂笔划了一道。后来我才知道,那是刀口——我爹跟人比武输了,自己抹的脖子。
那年是后晋天福三年,契丹人刚把石敬瑭扶上皇位。我娘带着我改嫁到何家,生了个弟弟叫继元。何家宅子比薛家大,可我再也没爬上过二楼窗台。继元两岁那年,契丹人南下打草谷,何家被抢得精光。我缩在米缸里,听见外面马蹄声像打雷,继元在隔壁屋哭得撕心裂肺。等安静下来,娘亲的右手小指没了,说是被契丹人砍的,就为摘她手上的玉镯子。
七岁那年,太原换了主人。刘知远称帝那天,街坊都在传他要收留前朝宗室。我蹲在灶台边添柴火,看见娘亲把压箱底的锦缎翻出来,抖得满屋子都是霉味。她攥着块玉佩跟我说:"儿啊,你该姓刘。"原来我外祖父是后唐的节度使,娘亲是正经宗室女。那天我第一次见着养父刘承钧,他坐在高头大马上,甲胄上的铜钉被太阳晒得发烫。我跪在青石板上,听见他说:"倒有几分英气。"
住进晋阳宫那年我九岁。青砖墙比何家土墙冷得多,半夜总能听见巡更的梆子声。养父给我请了先生教契丹文,说这是保命的手艺。先生手心有层厚茧,戒尺抽下来带着风。有次我背不出《千字文》,他让我顶着砚台站了两个时辰。墨汁顺着脖子往下淌,染蓝了新做的绢衣。晚上娘亲边给我擦身子边掉眼泪,说:"忍着些,这世道读书比耍刀枪金贵。"
十二岁生辰那天,养父带我去校场。北汉的兵比契丹人矮半个头,但铠甲擦得锃亮。他让我试着拉三石弓,我憋得满脸通红才拉开半弦。周围将领都在笑,只有郭无为没笑。这个总穿灰布袍的谋士蹲下来跟我说:"少主可知为何弓弦要抹熊油?"我没答话,他自顾自说:"防着雨天潮了,关键时刻射不出箭。"后来才明白,他这话是说给养父听的。
十五岁跟着使团去上京,契丹人让我在冰天雪地里跪了整宿才让进城。驿馆的炕烧得太热,我背上起了大片疹子。耶律璟喝马奶酒喝多了,揪着我辫子说:"你们汉人皇帝都是我们养的狗。"回晋阳路上,我在马车里吐了三天,把胆汁都呕出来了。养父摸着我的头叹气:"记着这滋味,记着。"
十八岁开始跟着处理政务,发现奏折上盖的印信有两套。明面上是养父的龙纹印,暗地里还有方小印刻着"无为"。郭无为一手撑着案几,一手蘸茶水在桌上画:"太原城三面环山,南边是周军,北边是契丹。少主觉得像什么?"我没敢接话,他笑得咳嗽:"像块五花肉,谁都想咬一口。"
显德七年,养父病重。我跪在榻前喂药,他忽然抓住我手腕:"你以为郭无为是忠臣?他书房暗格里藏着周主的亲笔信。"药碗摔在地上,褐色的汤药顺着砖缝流成蜈蚣状。窗外知了叫得撕心裂肺,养父的手凉得像井水:"去找李隐,他爹受过薛家恩惠。"
登基前夜,我在祖庙跪到三更。香案上的长明灯突然爆了个灯花,守庙的老太监嘟囔"不吉"。李隐悄悄递来张字条,上面写着郭无为明日要举荐的人名。我把字条凑到烛火上烧了,火苗蹿起来差点燎着幔帐。老太监吓得打翻了铜盆,水渍在青砖地上漫成个歪扭的"囚"字。
那天早上特别闷,蝉都不叫了。郭无为捧着玉玺进来时,我注意到他靴帮上沾着新鲜黄泥。礼官唱喏到一半,远处忽然传来鼓声。我数着心跳等第三通鼓响,手心全是汗。等真正坐上龙椅那刻,反倒不慌了。阳光从殿门斜照进来,把郭无为的影子拉得老长,正正压在我的膝盖上。
登基头三个月,我学会两件事:怎么在袖子里藏匕首,怎么分辨砒霜和砂糖。郭无为的影子不是压在我膝盖上,是卡在喉咙里。早朝时他总站在丹墀第三级,正好挡住我半边视线。有次礼部尚书奏事,我盯着他后脑勺上新添的白发走神,直到李隐在柱子后头咳嗽才醒过神。
"陛下觉得如何?"郭无为转过脸,皱纹里都带着笑。我攥着龙椅扶手,指甲抠进雕花缝隙:"准奏。"下朝后李隐跟我说,方才议的是要给契丹加三成岁贡。当晚我去马厩喂闪电——那是养父留的汗血马,嚼着豆饼跟它说:"早晚有一天,咱们能往北边射箭。"
腊月二十三祭灶,郭无为送来十二个胡姬。她们脚腕金铃响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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