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1章 故子女者，吾之骨血，承我所有，亦为‘女子’之将来。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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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阿哥降世，于你，原是一场身不由己的风暴！是那庙堂倾轧、帝王翻覆手间，一粒无从自主的尘埃！你我身如器物，何曾有过半分主宰之权？避子汤药，便成了这金丝樊笼中，唯一能紧握的、护持残躯于惊涛骇浪的孤木！”

    nbsp“你诞下此子，非出本心，是强权在借你血肉之躯，行那借腹延嗣之实！你是被噬骨吸髓、剥尽尊严的受难者啊！”

    nbsp“纵然稚子何辜？然，其生，非你之孽！此因果之链，首恶岂在你这链中最脆弱的一环？自他堕地，你沥尽心血，衣不解带，忧思入骨……凡此种种，已将那‘不得不受的劫数，化作了‘倾尽所有的慈航！你待他，早是仁至义尽，上无愧于天，下无愧于地！”

    nbsp“意欢，”nbsp她语重心长，字字恳切，“昂起首来！莫再以那虚妄的‘原罪自戕灵台！你的哀乐，你的血泪，你的挣扎，才是这桩孽缘里最该被苍天垂悯、被世人正视的明烛！你已是这荆棘丛中，开出的最哀艳、最坚韧的花。非你负人，实乃人负你！汝心昭昭，可对日月，何愧之有？”

    nbsp“嬿婉……你的话，句句在理，掷地有如金玉之声。”意欢费力地撑起半边身子，倚在冰冷的引枕上，“然……你膝下绕欢的二子，终非你怀胎十月、骨裂十指所育……你待他们，自是慈晖普照，呕心沥血……然此中滋味，隔了一层肚肠，便如隔了云泥霄壤……”她阖目，似沉入那漫长如凌迟的过往，语声飘忽若梦呓：“初时……我确是恨毒了这天降之孽……视他如附骨恶疮，如索命冤魂……是那场不堪的劫数，是我被褫夺、被碾碎的印记……日日夜夜相对，心如槁木，甚而……避其目光，恐于眉宇间，窥见那人的半分形影……”

    nbsp“可光阴……最是刻薄，也最是熬人……月缺月圆，寒燠更迭……这深宫似海，岁月如钝刀剐心……他便在那里，啼哭也好，咿呀也罢，像个挣不脱的业障……我避之无门，逃之无路……只得……认命。”

    nbsp“认命这宫闱深处，多了一个小小的、需仰我鼻息方能存活的生灵……”nbsp她睁开眼，眸底竟奇异地洇开一丝暖意，似冰窟底挣扎的微火，“渐渐地……竟成了痼疾。痼疾于他夤夜一声嘤咛，我便自混沌中惊寤；痼疾于他小脸稍蹙，我心便如针锥；痼疾于他探出小手，无意识地紧攥我衣襟一角……这丝丝缕缕，积年累月，竟似无影的藤萝，悄无声息地缠缚了心脉，渗入了髓骨……”

    nbsp“不知几时起……我心头竟萌了此念……任他生父是龙是蚺……这小小的、温软的、会为我泣为我笑、会攀附于我怀中的稚儿……他便是从我意欢的躯壳里，活生生剥离出的血肉！他血脉之中，奔涌的是我叶赫那拉·意欢的精魄！”

    nbsp“他不是紫禁城的阿哥……他只是我意欢的骨血！独属于我意欢的骨血！此念一生，便如野火焚原，将往昔所有的屈辱与不甘，尽付一炬……”

    nbsp“故而……当我甘愿彻夜守候于他滚烫的病榻，目不交睫……那并非为了尽什么为母之责，也非为了赎那莫须有的罪愆，那是我……心甘情愿！如飞蛾赴焰，明知焚身，亦无反顾！因他是从我脏腑间抽出的新枝，是我在这冰窟般的深宫，唯一真正属我、与我血脉同频的命脉！我护他，便是护持我被撕碎后残存的那点热息与魂灵！我倾尽心血哺育他，便是以我命之泉，浇灌我命之根！”

    nbsp“嬿婉……这其中的滋味……这血脉相连、生死相依的牵绊……岂是几句道理、几番劝慰……就能诉得尽、解得开的？这是……刻在骨头上，融在血液里……剜不去，割不断……是我意欢……活着的凭证，也是……赴死的缘由啊……”言罢，她力竭般倒回枕上，只余下无声的泪水，浸透了冰冷的锦缎，如同无声的控诉与哀歌。

    nbsp魏嬿婉眸底星云明灭，万般思绪沉浮，终化作唇边一缕无声的叹息。她缓缓颔首：“意欢……或许……你是对的。”

    nbsp她抬眼，目光穿过紧闭的窗棂，望向那层层叠叠、望不到尽头的宫墙，“你我身陷此金玉樊笼，天地如井。世道如铁，稚儿……遂成这枯井深囚，唯一可仰首窥见的一隙天光。”

    nbsp“我们便以这副血肉躯壳为柴薪，焚膏继晷，但求能托举彼身，去攀那天际一缕浮云，去触那宫垣外一丝清风……那等我们此生再也无法企及的世界。此般投射的‘慈爱，此等望子化龙、期女成凤的痴妄……溯其本源，亦是怜惜那被禁锢、被窒息、永世不得超生的己身。这是绝境穷途之中，退无可退的‘法门！”

    nbsp“然，我心底……终有另一念，如鲠在喉！”

    nbsp“与其耗却那十数、廿载春秋，将无数琼浆玉液、金科玉律，强灌入懵懂幼雏之口，只期冀渺茫的来日，彼能代我等策马扬尘，踏遍莽原，振翼凌霄，遨游九州……”

    nbsp“何如……将此同样悠长的十数、廿载岁月，倾注于——淬炼自身一副‘搏风雷的钢骨！点亮自身一双‘烛幽微的天眼！”

    nbsp“待其时也！我等无需假手他人之足，便能亲履那草原之旷！我等无需寄托稚儿之翼，便可亲临那九霄之渺！我等自身魂魄，已具纵横八极、俯仰乾坤之力！这才是……真正凿破这牢笼，照彻这枯井的大光明！”

    nbsp“我们女子，天生怀育之能，是以血脉绵延，其根在‘女而非‘男。故子女者，吾之骨血，承我所有，亦为‘女子之将来。然其立于我们肩头，所向乃彼之未来，而非我等过往之憾。己身之路，终须己行。我想，我心亦当爱子，然千载未得者，实乃自爱也。”

    nbsp意欢倏尔潸然泪下，反握其手道：“嬿婉，我知你我心气儿自此殊途了，你莫要怨我……”

    nbsp魏嬿婉含笑摇首，款款言道：“好妹妹，你我同是女儿身，我岂有不懂之理？焉能怨你？此事根由原不在你，你是此间唯一清白无辜之人，亦最不该担此过失之人。我明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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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1章 故子女者，吾之骨血，承我所有，亦为‘女子’之将来。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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